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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球头条:忘忧镇的小茶馆 第三十八章 毕业与别离(2)


来源: 哔哩哔哩
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,山松当然也不例外。而且,他的这份烦恼和别人相比似乎显得微不足道——他和母亲吵架了。一方面是因为学业,另一方面则是自己的出路。母亲希望他能够继续深造,而山松想在毕业后就直接工作。虽然大学生是非常稀缺的存在,可是如果能够深造求得更高的学历,能够得到的待遇也会更好。母亲的提议并没有错,但各执己见的两个人,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说服对方,为此山松从家里跑了出来,想要借这个机会平复一下情绪。刚好,这天又是郗梓从学校毕业的日子,面对盛情邀请,他也不好意思回绝。只是在宴会结束后,忧愁的神情便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脸上,而这一幕恰巧被陌漓看到了。

山松很烦恼,他只是坐在附近的一张长椅上,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。临近大四,他的同学们都在为就业和深造做准备,而偏偏这个时候遇到了烦恼。烦,烦,烦,逐渐焦躁的心情让他什么都不想做。他抱着头,痛苦地看着地面。

对山松而言,母亲可以说是让他又爱又恨的一个人。大概从三四岁起,他便由母亲一手拉扯,直到今天。母亲的房间里有一张和父亲的合照,据说那是在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拍的。照片上的父亲很年轻,也很健壮,母亲也看上去很温柔,那似乎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。后来两个人结了婚,有了孩子,母亲将山松托付给在老家——住在临近的一座小镇的爷爷奶奶抚养,自己便和父亲一起外出去打工。父亲谋得了一份货车司机的职务,母亲则在餐厅做洗碗工,两个人虽然交集很少但经常会互通信件,父亲还会给她讲讲路上的见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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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,美好的生活在山松四岁的那年便戛然而止。经过亲友长长的一段传话,母亲这才知道丈夫送货途中出了车祸,一同寄来的还有一张死亡证明。年轻的妻子哪里能够经受这样的打击,当场昏厥在在员工休息室,还是会急救的同事把她救了回来。经过大概一年的官司,山松一家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,但他们深爱的那个人却再也回不来了。

自那之后,母亲就像是变了一个人,她不顾一切地带着赔偿金回到老家,然后来到新的小镇——忘忧镇生活。大概两年后,面对即将上学的山松,她又要求带着他一起去忘忧镇。山松不肯,她就动手打他,最后强行把他带到了忘忧镇。自从丈夫去世后,她就不得不一个人承担起两个人的义务,也因此忽略了部分山松的感受。如果有人问起他母亲是个是个什么样的人,他依然会把母亲给予他的好挂在嘴边。

大概是因为盼望着孩子能够成才,她的管教方式严厉且简单粗暴:有问题就问责,犯错误就打,而山松年纪尚小,也不敢反抗。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,山松的内心还是比较敏感的:害怕被否定,也害怕遭受他人的指责。但这样脆弱的本性若是暴露在他人面前,那就和欣灵现在的样子没什么两样了。而山松选择了另一种方式:伪装。不去袒露自己的内心,不去表露自己真实的想法,而是用话语和微笑去面对遇到的每个人。这样很累,不过在社交上似乎也很有效果。无论是小学,初中,高中,还是高中,他都顺利地交到了关系还不错的朋友。

不过,原以为依旧会奏效的教育方式到了山松上高中的时候,母亲便忽然不再使用了,即使问起来,也只是说他长大了,没必要再这样用打骂教育了。他也没有多想,仍然过着平常的每一天。顺带一提,他上的高中是镇子里的高中,而欣灵则是在邻镇上学。从年龄和性格上来说,欣灵都更像是,也确实是作为妹妹的那个。那时山松有空就会去茶馆帮忙,和欣灵见面的次数很多,而且也很聊的来。如果不知情的话,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。

第一次和她见面已经是大概十年前的事情了,某次在茶馆时不经意的相遇,竟会开启一段如此漫长的缘分。在山松的眼中,欣灵一直都是很安静的模样,在茶馆里不忙的时候,她经常会捧着一些不知从那里弄来的散文集阅读,有时是坐在窗边的座位上,有时是前台,其余的时候则在自己的房间里。高中第二年的时候这样的情景还不常见,到了第三年欣灵就几乎天天都在茶馆里,似乎根本不去上学。有一天山松十分好奇,便问了爷爷缘由。

“欣灵她……不用去上学吗?”他注视着一边沉浸于书中的少女一边问。

“她休学了,”爷爷轻描淡写地回答,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学业,“无论如何,她都不想去学校。”大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,那一次之后,山松就再也没问过。

莫名其妙地,山松的脑海中全是欣灵的事。他露出更加痛苦地神情不停地搓弄着最近刚剪的短发,仿佛是想要把这些记忆暂时放在一边,但记忆却涌现得越来越多。或许在潜意识里,他已经将欣灵视作了妹妹,只是欣灵自己并不接受而已。而他喜欢不停讲话的习惯,也是因为和欣灵在一起才慢慢养成的。不过,欣灵并不喜欢山松这般多话,而他只是想看一下她的笑容——在记忆中,她很少在自己的面前展露笑容。

“呃……好烦啊……”他痛苦地抱着头自言自语道。

“爷爷,山松现在和谁一起生活呢?”席后,陌漓来到爷爷的房间询问。因为太过于在意,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。这样去尝试探寻别人的内心已经不是第一次了,陌漓也不再顾忌这些。如果能找到烦恼的根源,或许就能解决问题吧。

“他和母亲一起住,”爷爷一边说,一边叹口气说,“他父亲因为车祸早逝,是母亲把他拉扯大的。不过,最近这孩子和母亲似乎有些矛盾,最近很少回家。”

“能告诉我他的母亲住在哪里吗?”似乎得到了线索,陌漓激动地问爷爷。

“你想像之前那样去寻找矛盾的源头吗?”爷爷咳嗽了两声问。

“是的,”少年踌躇满志地回答,“我希望,自己也能够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信使。”这不是空穴来风,而是陌漓在这里生活的过程中逐渐生发的心愿。明知道分别的日子正在越来越近,他却仍然乐在其中。大概是因为这是自己选择的道路吧。生于都市长于都市的他第一次来到乡村生活,信使的工作让他逐渐对人心有了更深入的了解。所以他希望,未来也能够在某个地方像爷爷那样,能够为人们排忧解难,贡献自己的一份力。

“好,有志向,”爷爷称赞道,“比你在餐桌上的表现更像一个成熟的男子汉了。”经爷爷这样一说,陌漓竟害羞地低下头。他总觉得,这样的称赞有点过誉了。

“去吧,我相信你。”爷爷最后对他说。

不过,爷爷给他的地址并不是山松现在的住处,而是他们的老家——隔壁的小镇,而且是在小镇的诊所。陌漓以为,山松的母亲是在诊所工作,没想到她只是在这里打吊瓶。小镇没有像大城市那样的医院,只有一些由经验丰富的医生们下乡建立的小诊所。一方面是因为小镇人数少,体量小,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相对而言条件艰苦一些,刚毕业的年轻人都想去大城市的大医院,不愿意拘泥于这一方小镇。一来二去,时间久了,老一辈的医生已经老迈,新鲜血液的补充却依然是顽疾。此外,仅凭医生一己之力,能够治疗的疾病有限。但对于服务一座小镇来说,这似乎已经足够了。

这座小镇的诊所似乎是近几年翻新的,外墙虽然已经焕然一新,内部的设施却依然留着过往简陋的影子。一进门,左右两边各放着两张长椅,那是候诊区;视线面向前方,有三个房间值得注意:距离候诊区最近的房间比较小,这里是医生的办公室,也是问诊看病的地方;旁边位于中间的房间是点滴室,里面放着和大医院类似的架子,还有不少椅子和两个床位,在不远处的柜子里放着各种各样可能需要的药品;最右侧的房间是简陋的急救室,相比于另外两间,这里真的只能用简陋来形容:这里一张大床和一些用于量体温的基本设施,甚至

像接骨夹板之类的器械都只有很少。如果有人突然昏倒了倒还可以勉强救一救,如果是遇到比较严重的骨折,就只能送到大医院去抢救,就算医生想救也无能为力。

经过医生的帮助,陌漓在点滴室见到了山松的母亲。在一群年纪很大的爷爷奶奶中间,山松的母亲显得很不合群:如果说山松现在刚刚二十出头,那么这位母亲也只是四十五岁上下,而她的相貌看上去却和陌漓的预期相去甚远:布满沟壑的脸庞,有些凌乱的夹杂着不少白丝的头发,还有与自身不符的那种隐隐放射着的刚强气质,让陌漓对这位母亲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。只是,她身边的吊瓶又在告诉少年,此时此刻这位母亲究竟是多么脆弱,多么希望能有人陪在她的身边。若是换作其他人,一定会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谴责山松的不孝。而对陌漓而言,他希望能够理清两人之间的关系,而不是仅仅凭借着眼前所见就妄下定论。

“您好,请问……您就是山松的母亲吗?”看到她的身边还有位置,陌漓便坐下来,打算和她慢慢交流。作为回应,这位母亲点了点头。

“是我,”她有气无力地回答,转而露出担忧的神色,“山松他……做了什么坏事吗?”

“不不不,我这次来,是想向您打听打听山松的过去的,”见阿姨似乎曲解了他的意思,陌漓连忙解释道。听闻陌漓对来意,她这才稍微放下心来。

“也应该讲讲了,”这位母亲咳嗽几声说,“万一哪天我不在了,有些事就再也无法定论了……”大概是因为此前就有过争吵的先例,她似乎能够理解山松的做法。同时这也是在告诉陌漓,希望他能够客观地对待自己的话语。而陌漓关注的则是那句“万一哪天我不在了”——如果有人会这样说的话,那他/她一定是命不久矣。

“起初我们也有一个完整、幸福的家庭。孩子他爸在外面送货跑车,我在城里做洗碗服务之类的零工,山松被我们送回到老家由他的外公外婆抚养。前几年倒还好,但是在他四岁的那年……”说到这里,她的声音哽咽了。即使过去近二十年,那种丧偶之痛仍然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,“孩子他爸出了车祸,等我接到消息的时候都已经快一周了……我一时间无法接受,当场就倒在了地上,不停地哭嚎着要他回来。后来打了很久的官司,最后从公司那边拿到了几十万的赔偿金。当时孩子的爷爷奶奶都哭得泣不成声,亲戚们哄了好久才平复情绪,没几天头发就全白了。孩子这么小就失去了父亲,不能再没有母亲。想来想去,我最后还是放弃了在城里打工,回到老家这边打算另谋出路。后来,我以前的同学帮我在忘忧镇介绍了一份工作,房子和工作都落实之后我就打算带山松到那边去生活。父母虽然反对,但既然有工作了,自然也不必为生计犯愁,他们也就不担心了。但山松这孩子倔得很,哭着吵着要见爸爸——送最后一程的时候没有让他去,害怕他接受不了。我一时着急,甩手打了他一巴掌,强行把他拖到了忘忧镇。为了不耽误生计,当年九月份就让他入了学。”

“或许是因为孩子自小失去了父亲,我总觉得自己在尽到母亲责任的同时,也应该尽到父亲的那份,但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。他要是犯了错我就会打骂,成绩下降了也打骂,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哭个不停也还是打骂……可能我就只会打骂这一种方式了吧,”她苦笑着对陌漓说,“说到底,山松会变成这样,我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我的所作所为,与我原本的内心期望相去甚远。本不应该被强加的那些意志,最后还是被我强行灌输进了他的脑中。当你用自以为正确的方式去教育孩子,却忽略了孩子自己的内心感受时 你所做的种种不过是在把他当作自己的提线木偶而已。现在的我,大概就是在自食恶果吧。”这位母亲的客观和清醒让陌漓感到出乎意料。是因为到了弥留之际吗,还是因为身上的负罪感过于强烈了呢?无论是哪种原因,陌漓都能感受到她话语中的诚意。

“那,他现在……”陌漓欲言又止。

“已经有好多年没动过手了,”这位母亲勉强地笑笑说,“以前操劳时落下了病根,现在每天就靠着这点药片和点滴过日子呢。”直到这一刻,陌漓才恍然大悟——为了赎罪,她从来不曾把自己的身体状况告诉山松!而山松为了摆脱过去灰暗的记忆,一次也不曾回头过……陌漓感觉眼睛酸酸的,似乎眼泪马上就要流出来了。

“我现在很好,”她用没挂点滴的那只手握住陌漓的手说,“当作是天命也好,惩罚也好,我甘之如饴。”陌漓似乎为她的坚强和豁达所打动,努力地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。周围的老人见到这一幕,无一不为之动容。同样地,陌漓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。同样身为人子,这种心情即使不曾有过相似的经历也能够共情。而听过山松母亲的一席话,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目标——在这里,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信使,重新找到前进的意义。

“等着我,爸爸,妈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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